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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件事之後,岑亮和鳳思的關係彷彿得到確定,以前不知道是不是朋友,現在,岑亮猜想,他和她該是一對朋友。至少,鳳思給他的感覺如是。

 
而最奇怪的是,鳳思突然間脫胎換骨,捨棄了平時穿的舊衣裳,改變了以前隨意的打扮,她還剪了個有留海的短髮,轉戴了隱形眼鏡。她雖然仍然堅持不化妝,但衣著方面,已經與時下一般少女無異。
 

每一次看見鳳思,都似乎有一次新的造型,常常叫岑亮看傻了眼。

 
「岑亮,今晚過來幫我宿舍這邊,拿阿純回去照顧幾晚,我幾天後,有場很重要的考試。」穿著花恤衫,洋溢少女氣息的鳳思說。

 
岑亮記得第一晚,回到宿舍,陳輝一直凝視著阿純,嘴巴說:「妖精!有妖精!」

 
岑亮沒好氣回答:「這是我幫鳳思照顧的貓,牠只會暫住幾天,你不會介意嗎?」

 
陳輝打量著阿純說:「以前每次爆房都打擾到你,今次我沒資格拒絕你。只是,若果下次帶一個雌性人類回家,我會更高興。」

 
陳輝從床上爬起來,雙手張開,嘴巴大叫:「來吧!妖精!決一死戰吧!」阿純彷彿聽懂陳輝的話,走近陳輝的床邊,一躍而起,跪坐在床邊精靈地看著陳輝。

 
一人一貓一拍即合,陳輝從驚惶一下子就變得興奮,那幾日,陳輝連續逃課,天天夜夜都陪著阿純,每次凝望阿純的眼睛內都充滿憐憫之情,最後照顧阿純最多的人竟是阿輝,真是意想不到的事。
 

最後鳳思上門領回阿純時,陳輝還抱著牠,一臉難過地看著岑亮和鳳思,岑亮率先說:「這是我的室友,陳輝。」

 
鳳思打量他的全身,腦海應該在想,就是這個人將岑亮趕出房間吧?一會兒後,她隨即笑說:「我叫鳳思,我是來接阿純,若果你很喜歡牠,我會多點讓牠過來你這邊玩。」

 
陳輝聽罷只好慢慢鬆手,而阿純也飛快地奔往主人的懷裡,這一下子陳輝震驚了。他每晚都花天酒地,號稱大學內的情場「性」手,沒想到最後一隻野貓輕易地虜走了他的心,接下來竟然極速叛變,此舉簡直是欺騙了他保貴的感情,赤裸裸地羞辱了他。

 
鳳思不經意間流露出勝利的笑容,與陳輝的頹然失落可謂相映成趣。而岑亮只是靜靜看著這兩人,一臉笑意。

 
「岑亮,我個人認為你缺乏文藝氣息,所以你今晚陪我看『一個複雜的故事』。」穿著黑皮褸有點像黑社會人士的鳳思說。

 
電影播完後,岑亮主動說:「這個故事整體不錯,是典型亦舒風格的都市愛情電影。車婉婉的角色很令人驚喜,平淡似水地道出自己身世那一幕,讓人很想流淚,而張學友其實是個很出色的演員,這套戲有他生色不少。至於女主角雅子,很一般,我無法記得她演過什麼。」

 
鳳思詫異地問:「沒想到你這麼喜歡看電影。」

 
岑亮笑說:「其實我是喜歡看亦舒,她是我很欣賞的作家,他哥哥寫科幻小說,她一世寫情寫愛,卻自有風格。為人低調務實,小說中很多文句,堪稱是一種亦舒式哲理。你知不知道她有一本書叫玉梨魂,當年我閱讀過後感到驚為天人,這個世界怎麼會有人,可以將坎坷的生命寫得如此平白淡然…還有…」

 
鳳思有幾秒對他另眼相看,但當岑亮說到興起之際,突然間打了個噴嚏,雙手掩著臉,嘴巴支支吾吾像小孩子一樣問她討衛生紙的時候,鳳思又不禁苦笑。

 
「岑亮,你現在人在哪裡?剛剛出門,打算回宿舍?嘿,正好,幫我買幾卷衛生紙,還要多一個麥當奴巨無霸餐,嗯,你到我宿舍附近再打給我吧。」應該是穿著睡衣的鳳思說。

 
岑亮送餐上門,鳳思抱著阿純開門,他當場的確嚇了一驚,她的衣服是完全鬆身的,岑亮的眼睛不期然地放在她的胸前,他沒想過她的身材竟然如此姣好。而重要的一件事,也讓岑亮內心震撼地叫道,她飛釘了!
 

岑亮忍住心中的衝動,兩人在家裡看了一場動作電影,鳳思拿起一條炸薯條,一心二用,眼睛看著螢幕,嘴巴說:「說好的蕃茄醫呢?」

 
岑亮從紙袋內取了一包蕃茄醬,用力地撕著包裝紙,但那包蕃茄醬頑固得很,任岑亮花再多的力氣也無法撕開。最後鳳思拿起那包蕃茄醬,中間一摺,鼓起中間部分,用門牙一咬包裝,破了一個小洞,然後直接將蕃茄醬噴射在紙袋邊,岑亮看著她神乎其技的豪邁表演,只感到嘆為觀止。

 
「你看什麼?」鳳思冷冷眼看著岑亮,岑亮搖搖頭。

 
岑亮還記得,鳳思只吃了一半巨無霸,她將漢堡一分二,上層的塞了岑亮吃,下層有芝士的自己吃掉。她說,小時候貪過癮,將嘴巴撐到最大吃巨無霸,結果下巴肌肉抽筋了,結果被送去醫院了。

 
她還說,只要你細心留意一下,便會發覺巨無霸的麵包有點焦黃的,似乎是烘焙過,但她這輩子都沒有吃過真正烘底脆皮的巨無霸。

 
那晚,兩人對那套動作片的評價都很低,兩人都不明白為什麼時代進步,電影會愈拍愈爛,愈拍愈乏味無內容。而岑亮望著褲頭,這一晚,他知道古埃及金字塔是怎樣建成的。

 
「岑亮,聽說旺角開了一間很出名的日本拉麵店,一齊去吃!七時教學樓等,遲到你死定了。」穿著灰色連身運動衛衣的她說。

 
那晚兩人去到旺角,遠處已看見那間日本拉麵店,沿著人潮排隊,岑亮忽然搭著鳳思的膊頭,似笑非笑地說:「我跟你說一個笑話。」
 

鳳思雙手搭在胸前,眼睛仍然看著拉麵店,岑亮深深地吸一口氣說:「從前從前,有個船長,他姓羅,所以每個人都叫他做螺旋槳呀!哈哈哈。」

 
鳳思冷冷地看著岑亮,岑亮見她沒有反應,便將笑聲抑壓住,幾秒間又恢復正常。眉毛一揚又說:「我還有另一個笑話,從前有三隻蝦,哈哈哈!」
 

鳳思微微抬頭,眼睛收起冷意,緩緩地搖頭說:「蔣厲魂都尚且偷生,何以你放棄治療?」

 
岑亮忍不住大笑,他從來沒想過她可以是個冷面笑匠。可想而知,風趣幽默都是有天份可言的。像岑亮的笑點永遠就是自己,意思很顯然而見,就是被人嘲笑。而鳳思可能剛好相反,牙利嘴利又思想敏銳,嘲諷挪喻別人就是她的搞笑方式。
 

那間拉麵店質素如何,其實岑亮已經忘記,反正就是一碗拉麵,他只記得是誰陪他骨碌骨碌地喝著熱騰騰的豬骨湯又搶他的日式叉燒來吃,那個誰,才是回憶的意義。

 
「岑亮,我覺得人類的宇宙發展需要你此等人材,為了讓你對宇宙有初步的暸解,我必須帶你去美國太空總署走一走,今天晚上八時尖沙咀等!」穿著民族花紋長裙的鳳思說。
 

結果那日鳳思帶了他去太空館看立體星際電影,但萬千星星在眼前飛過,太陽系的星體壯麗地呈現在眼前時,鳳思喃喃地說:「如果可以飛去宇宙就去了。」

 
岑亮聽見只是一笑置之,後來電影說,我們肉眼看見的每粒星星,都是若干年前的樣子,這是因為光速有限,星星從宇宙的深處爆炸的一秒鐘,傳過來地球已經需要十多年,所以我們眼前的星星,都很有可能是十多年前的樣子。

 
兩人從太空館走出來,尖沙咀的燈光招牌多如恆沙,鳳思卻發覺在這種充滿光害的環境內,夜空中居然零零舍舍有一粒小小的星星,默默地懸掛著,彷彿一直都在等待著他們。

 
「有時覺得這樣宏觀去看世界,是件很浪漫的事,你想想,三生有幸在這一刻看星星,而這刻星星剛好在大爆炸的一刻…」鳳思望著星星說。

 
「經過十幾年的時差後,讓我們看見。」岑亮接上這一句。

 
「這是不是很浪漫?」岑亮說。

 
「從你口中說出來就不浪漫了。」鳳思偷笑說,逕自走快兩步。

 
岑亮在背後看著她的背影,人類會仰觀星宿,那麼宇宙中的星星又會不會俯視凡人,在這個風吹過的一刻,岑亮總是宇宙當中有一粒星星會剛好留意到他們。
 
 
這些都是岑亮與鳳思相處的回憶,回憶的意義,在於事過境遷後,獨自回味時那種感覺。這些都是些很零碎的片段,無法很完整地記錄下來。人類的記憶體有限,無法每分每秒都記得清清楚楚,但記得不記得並不是重點,最重要的是,兩人當刻快樂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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