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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朵花有花期,那麼一段關係都有它自己的花期,而至今花期已過,只剩下片片枯萎了的花瓣。

 
六月,兩人終於大學畢業,岑亮在一間廣告公司任職,月入是一萬元多一點。至於鳳思,聽說她去了她男朋友的公司工作。岑亮後來才知道,原來她的男朋友有幾棟物業、有自己的電子公司,還有私人汽車。
 

兩人各自有各的生活,沒有刻意去遠離,只是大家都不再是以前,關係的結構改變,感覺也隨之收斂。誰也無謂勉強再約誰出來,盡說以前的回憶,殘喘著取一份不再存在的溫暖。
 

有時岑亮會計算一下,他男朋友的財富價值代表了幾多東西?他有次經過地產鋪,特意佇足去看那些樓盤廣告,從樓價計算到工時,從工時聯想起生活,從生活浮現出自己奴隸的模樣。岑亮慢慢從滿眼憧憬,到了後來眼睛只剩下絕望。

 
他知道在這片煩囂城中,大部分人的一生其實都大抵如此。

 
無限個朝九晚十,無限個加班的夜,無限個無盡無邊的夜晚,不斷輪迴又再發生。每天清晨擠進地鐵內與無數個陌生人親密緊逼、上班時總有讓他無法相處的八婆同事、排山倒海沒完沒了的工作量、每半年一份虛偽得要人命的評估報告、下班趕尾班車回家、回家洗澡、然後忘掉所有記憶一樣沉睡又起來,周而復始。
 

他和陳輝仍然有聯絡,有次兩人相約在燈紅酒綠的酒吧裡頭,陳輝一坐下便說:「今晚看中哪一個?打算如何應付?我可以過兩招給你!」

 
岑亮只是搖搖首喝著悶酒:「不,我在這裡就好,你去玩吧。」

 
陳輝看在眼內,雙手拍拍他的肩膀說:「你應該放下鳳思,去找認識一下不同的女人。你記不記得你在大學的時候,看見那些人享受著戀愛性愛的滋味,那些表情多麼的愉快,你難道就不羨慕嗎?」

 
岑亮說:「我現在表情都很愉快呀。」他說完後,立即擺一個笑容出來。

 
陳輝看著嘆了一口氣:「唉,你錯了一次都算,現在又開始新的錯,現在的你,正在起一道牆封死自己。」

 
岑亮低著頭沒有說話,胡亂地喝了一些酒,酒醺醺地走在街頭,望著那盞紅綠燈,過了幾條馬路。他並不想回家,他不知道要去哪裡,沒有方向的他走著走著,慢慢走進空無一人的工業區內。

 
半夜的工業區寧靜得有股頹廢的美感,沒有白天的人來人往的步伐,貨車、人潮、餐廳、汗味、嘈音,彷彿到了半夜就被搬進去另一個時空。

 
岑亮望著遙遙無盡的街,他伸著手指頭,慢慢地計算著,原來他已經畢業了兩年,但他仍然一事無成。他不是沒有努力的,只是這城並不重視努力,每件事都只在乎結果,世事都是成敗論英雄。

 
他摸著自己的臉,這兩年有人說他老了十歲,但他知道衰老得最快的是他的心境。他慢慢失去了表情,想不起有什麼值得他快樂,生活是追著一堆數字的奴隸遊戲。

 
這夜彷彿特別的安靜,讓他想起,初次遇見鳳思與阿純的那個夜晚,他是這麼的年輕青春。不知道現在阿純可安好?不知道鳳思快樂嗎?不知道她會不會想念起自己?
 

有時在想,若果當年的他能進取多一點點,也許今天鳳思會在幾百米的地鐵站內等著他,兩人會一如以往吵吵鬧鬧地吃一碗拉麵,或者看一場文藝電影,岑亮會故意在她面前顯得很傻氣,他喜歡每次她邊笑邊罵他的感覺,這讓他感到一種平淡似水的溫馨。

 
他又想起陳輝以前每一段對話,陳輝阿,到了這一刻岑亮才明白他是對的,那一年的他,是多麼的怯懦迂腐,性格總是原地踏步,喜歡一個人永遠只會放在心底,遠遠地欣賞著珍惜著她的美麗,卻忘掉原來喜歡一個人,最重要還是要去追求她。
 

他躺在工業區的黃燈下,讓光線穿透他的全身,他眼內滿是鳳思的影子。他凝望著燈光,這幾年,他每天都會想起她,是每一天,有時是想起些細碎的事,有時想起她說過的一句話,有時想起她微笑的樣子,但想得最多是她撫摸著他的臉頰說:「我也曾經喜歡過你。」

 
為什麼,岑亮望著夜空想極也想不明白,他以為那天在太陽系的世界內已經將感情一一清空,但這兩年回憶告訴他,他一直耿耿於懷這個人,她進佇了他的生命當中,融化進他的血液裡面,存在著在他每次呼吸當中,像個刺青般刻落在他的身體處。

 
燈光是這麼的昏黃,他好想自己變成透明狀,好像自己消失在這個世界,希望成為宇宙間一粒無人在意的微塵,永遠的飄汩在無重力的世界盡頭當中,忘卻所有情感的牽絆,永永遠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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