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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課,岑亮遲了出門,當他趕到課室,打開門的一刻,那場面又再一次上演。如果你曾試過遲到,便會見識過那畫面,扭開門的一刻,課室內數十雙眼睛的目光總放在你身上,短短幾秒,盡嬴焦點。
 

岑亮望望教授,厚著面皮向他點頭早安,便趕著找座位,眼光卻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當場怔了一怔不懂反應。她不是別人,她正是「鳳思」,岑亮之所以吃了一驚,全因為她仍然是那套我行我素的街坊裝束,還獨自開闢了一個角落,座位四周都空無一人。
 

人總是有氣場,有些人一語不發,但你可以感受到他是友善親近的,但有些人默不作聲,你只會感一股孤傲冷漠的氣息,而鳳思身上發出的無疑就是這股拒人千里的氣場。

 
如果不是認識她,岑亮一定會躲離她千里,但他始終是認識,於是他走近,直接挑了個她周邊的一個座位,距離她不近也不遠。

 
「原來你也是這一班,今日好像是學期第二堂,可能之前見過你但沒印象。」岑亮低著聲音向她說。
 

鳳思點了點頭,並沒有回應岑亮半句,一雙明眸仍然專注在教授的身上,黑色的原子筆一直在筆記本上劃來劃去,岑亮以為她在做筆記,誰知道她的筆下只是亂畫一團,依稀看見「Y/N」。

 
岑亮好奇地打量著她,一套不男不女的裝扮,臉頰淡淡的雀斑,細長的眼睛,完全不化妝,她微微低著頭寫著筆記,那一張側臉,五官所勾勒出來的線條,其實有一種獨特的質感。
 

岑亮突然好奇想知道,精心裝扮後的她會是一副什麼模樣?驀然間,她轉過身來,一雙眼睛冷冷地瞪著他,忽問:「你到底在看什麼?」

 
岑亮報以一個尷尬的笑容,便急急地低下頭抄筆記。

 
那節課很快就完結,岑亮正準備收拾課本之際,鳳思突然間走近問:「你有沒時間?陪我去一個地方。」岑亮怔怔地望著鳳思,頓時呆若木雞。
 

「同學,你痴呆?」鳳思輕輕地踢了他一腳,岑亮醒過來,思考幾秒,剛好接下來是空堂,想了想便點頭答應下來。
 

那天是星期三,早上時分,天色明朗,天氣乾燥,吹乾燥的冬季季候風,天文台錄得氣溫 17 度, 相對濕度百分之 74。旺角的冬天街頭,人並不多,岑亮與鳳思並肩地走著,空氣有點濕冷。

 
岑亮都不曾見過早上十時多的旺角,對他而言,這個鐘數的旺角宛如異度空間。哪有人會在早上時分來旺角?所以當岑亮看見旺角不旺時,他著實是嚇了一跳,轉即又浮起一種奇怪的違和感,密麻的大樓,清冷的街頭,新鮮的衝擊感。
 

鳳思領著他走進一間很偏僻的寵物店,推開門,門上的叮噹輕微一響,一個老奶奶迎出來,見鳳思來了,便親切一笑打招呼:「來拿東西吧?你先坐,我現在拿給你。」

 
岑亮環視這店,賣的都是食糧和用品,沒有任何活生生的貓貓狗狗出售,店的面積很細,間隔很簡單很單調,但環境卻非常乾淨整理,那個老奶奶打理店務,有她的一套心得。
 

鳳思也報以微笑,岑亮發覺,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對人笑。鳳思說道:「我來幫你忙吧。」手肘不客氣地撞一撞岑亮,示意他一同跟進去,岑亮微微點頭。
 

那是道很窄的小門,進去之後,只見老奶奶正走近貨架,打算捧起那一大袋的寵物飼料,那飼料著實不輕,外表看起來起碼有十幾公斤,岑亮看見立即走近,乾淨俐落地將飼料捧了出門,而鳳思一直跟在他的後面,嘴角罕有地微微一笑。
 

「謝謝奶奶,這是今期的錢,謝謝你。」鳳思將錢交在奶奶的手上,奶奶笑笑收下。
 

寒暄幾句後,鳳思又用手肘撞一撞岑亮,岑亮會意,將剛剛放下的飼料又抬起來,扣在肩膀處。兩人便踏出寵物店,岑亮在離開之前,不忘跟老奶奶說:「保重身體,下次再來看你呀。」
 

兩人走在冷清的旺角街頭,偶然涼風吹過,鳳思問:「會很重嗎?」
 

岑亮仍然看著前方,嘴巴喃喃地說:「重?跟抬米一樣呀。對了,那個老奶奶是什麼人?為什麼你會說什麼今期的錢?」
 

鳳思望望岑亮一笑說:「不認識,就普通顧客和老闆的關係,我每個月都會買一大袋飼料,久而久之,嘴巴便喜歡說今期的錢、下期的錢。」
 

岑亮看看她的臉,看得她感到很不自在,在她發脾氣罵他之前,岑亮笑說:「我想,因為她是老奶奶,所以你每個月都給生意她做。老實說,飼料這麼大袋,你就算有養動物,也不可能吃得完。所以,流浪貓便無意間成為得益者。」

 
鳳思略略停下了腳步,看著岑亮揹著飼料的遲鈍樣子,她有時真想不到他還有點小聰明。她遲疑了幾秒便趕上去,與岑亮與肩,嘴巴很自然地說:「關你什麼事?你以為自己偵探?」

 
岑亮沒有回答,臉上只是笑,笑得充滿自信,他知道自己猜對了,但更高興的是,岑亮覺得這個叫鳳思的女生,除了裝扮怪異之外,還有著與別人不一樣的地方,那處地方,姑且可稱為善良。
 

「為什麼你一直在筆記薄寫 Y/N 嗎?你在決定什麼?」岑亮問。

 
「你又來,偵探上身之後換社工上身,同學,別太八卦好嗎?」鳳思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兩人在旺角的街道繼續走著,走到一半,岑亮又想起一個問題。
 

「喂,那之前誰幫你揹飼料呀?」岑亮指指肩膀上的飼料問道。

 
「手推車呀。」鳳思答道。

 
「那為什麼今次不用手推車?」岑亮自然地追著問。
 

「同學,你不如叫櫻桃小丸子。」鳳思掩著半邊嘴,收住一點賊賊的笑意。
 

「什麼?」岑亮不解地問。

 
「因為,問題天天都多,B LEE BA LA B LEE BA LA。」鳳思望都沒有望岑亮,只是自顧自的,細細聲地唱著,不知道為什麼,岑亮看見她這張小女生的笑臉時,笑起來細而修長的眼睛,纖薄的唇彎了彎,他當下腦袋產生神經脈衝,信息解釋出來的句子是 ─ 「她也有像女生的一面」。

 
這時岑亮瞥見街頭前方,一個老婦人拉著手推車,急急在過著馬路,那裝滿東西的手推車,無意間撞到一個少年,那少年立即怒目相視,一口流利通暢的粗口應聲傳來:「屌你老母水貨客!一日要推幾多次車?是不是想車死人?是不是想香港陸沉呀?」

 
岑亮立即明白,為什麼鳳思不在旺角用手推車,鳳思看看岑亮一副領悟了的神情,臉上也自然地笑著。

 
兩人就這樣從旺角回到大學,兩人乘地鐵期間,那擠滿人潮的車廂讓鳳思熱得發瘋,最後她將那件男裝外套脫下,她又不想雙手抱著衣服,最後靈機一捉,直接當是頸巾,一圈一圈地纏在岑亮的頸上。

 
「熱到大爆炸呀,還加一條頸巾給我?」岑亮抬了一整天東西,身體已經熱得滲汗。

 
「出完汗要好好保暖,嘿嘿。」鳳思一意孤行地說。

 
岑亮沒有好氣地一笑,伸手翻動著那件男裝外套,這件外套的質地其實不壞,但質地歸質地,外形還是不適合女生穿著,岑亮問:「為什麼你總是穿這件不合身的男裝外套?」

 
「我就是喜歡不傷邊幅,我覺得,我打扮成這樣,都願意跟我做朋友的人,應該心地都不錯。而且…嗯…我還有別的原因。」鳳思說畢,對著岑亮微微一笑。
 

岑亮低下頭,搖搖頭笑著,卻在無意間看見衣服牌上有一個男性的英文名字。
 

他好奇想問這是什麼一回事,地鐵已經到站,閘門大開,萬千的人潮湧著出去,只見鳳思已經淹沒在人潮之中,當岑亮擠開人潮,找回她的身影時,原本想問的事,已經拋到九霄雲外。
 

兩人很快便回到大學,並約好今晚在第一次見面的公園等。

 
岑亮記得她說:「你搬來的飼料,你也有份了,現在容許你陪我去餵貓了。」岑亮聽後只是笑,看著她背影,直至她消失在宿舍走廊的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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